第14章 煎熬_好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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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煎熬

  浑身颤抖脸色煞白的童烁被白梚带上马车,他坐在她身边,拉着她的双手,直直的看着她,哭道:“骗子,他骗人,他骗人,对吗。”

  看到童烁像个孩子一样哭得这么无助白梚很想肯定的告诉他:“是的,他骗人,你爹娘还活着。”

  可她张不开这个口,她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,用这么拙劣的谎言去欺骗他。

  见她咬紧下唇沉默不语,甚至不敢看他,童烁手上力道重了几分,他始终是个男子,力气天生大一些,捏得白梚手腕骨骼作响,疼得她直皱眉头,她动了动干涩的喉咙:“童烁。”

  看着那双蓄满泪水的明眸,来之前还笑意盈盈,如今只剩下眼泪和绝望,她说不出话来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  “爹娘没有死!你们骗我,都是骗子!”

  眼泪断了线似的从那双漂亮的眼里掉下来,亮晶晶的宛如世上最珍贵的珍珠,白梚不想看到这种珍珠,他泄了气,双手也不再用力,白梚稍微动了动双手便捧上他隽秀的脸颊,大拇指刮掉他流下来的眼泪,可眼泪太多了,她刮了两下,还是止不住这些让人看了心碎的泪珠。

  四目相对间,向来沉稳的白梚红了眼。

  她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又闷又痛,张了张口,她听到自己低声道:“童烁,我们回家。”

  回家就好了,他还有他们,他不是一无所有,不要哭得这般绝望,他还有人陪着,并非孤身一人。

  白梚不是个热情开朗的人,她不轻易流露出悲伤的情绪,那些东西并无多大用处,可她内心的触动并不会因为缺少表现而减少半分,恰恰相反的是,她因为冷静,更加能看清眼前之人到底有多痛苦。

  第一次主动抱别人,她显得很不适应,四肢僵硬,但除了将悲怆的童烁抱在怀里,她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  被抱在怀里,童烁将她紧紧抱着,头埋在她肩头抽泣着,白梚学着大人安慰孩童那般,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。

  童烁很乖,被她抱住之后没有再说一个字,小声的哽咽抽泣着,快到家时白梚耳畔没了声音,她松了手想要分开坐好,却发现自己被童烁抱得很紧。

  “童烁,到家了。”

  她微微用力推了推他的腰,童烁这才咬着唇松开手,红肿着眼任由白梚牵着他下车。

  还在厨房忙活的顾梅注意到二人牵着手回来,心里正高兴,没想到却看到童烁一副哭惨的模样,白梚面色也很不好,道:“娘,你过来一下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  三人进了堂屋,顾梅关好门,白梚想松开手,却发现童烁抓她手抓得很紧,她想着他眼下情绪低落,需要慰藉,便由着他任性点。

  “怎么了这是。”

  顾梅忧虑坐下询问,白梚缓缓道:“方才我们去魏夫子家,碰上以前在书院欺负童烁的人了,他嘴贱,把童家的事抖了出来,童烁知道了。”

  顾梅舔了舔嘴唇,忧虑道:“烁儿,既然你都知道了,梅姨也就不瞒着你了,你是你们全家用命换来的,你爹娘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,希望你能好好跟我们过日子,活下去。”

  “骗人!”

  顾梅第一次见童烁大声说话,红着眼,像被追逐到无路可逃的幼兽。

  顾梅打开门出去,没一会儿拿了封信回来。

  她递给童烁看,童烁看到熟悉的笔记,眼泪不受控制掉在纸上,将墨水晕染开,他怕自己泪水太多将纸打湿,一边看信,一边不住的擦眼泪。

  信是童家夫妇所写,道明了一切缘由,将自己殷切的期盼也写在其中。

  “惟愿我儿童烁身体康健,万事顺遂,寻一良人相伴,无法亲眼所见,实属遗憾,吾儿勿怪,吾儿切记,勿再入仕,勿再入仕。”

  看完信后,童烁捏着信脸色煞白,捂着心口张嘴喘气,身体一直在颤抖,白梚急忙给他拍背顺气,焦急道:“童烁,你别憋着,哭出来,没事儿,哭出来就好了。”

  顾梅也手忙脚乱的过来给他拍背顺气,童烁面色惨白痛苦的锤打着心口喘气,白梚拉着他冰凉入骨的手不让他这般伤害自己,将他牢牢抱住,用自己体温渡给手脚冰凉的童烁。

  “烁儿,你别吓梅姨,你怎么了!”

  “童烁,哭出来,哭出来。”

  白梚抱着他,一只手拍他后背,一只手抱着他后脑贴近自己,她听见他像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喘息,又急又慌:“童烁,你冷静点,你还有我们,你还有我们。”

  听到她这话,感到窒息的童烁这才缓过神来,他紧紧抱着白梚,摇头哭道:“烁儿没有家了,爹娘兄长不在了。”

  他声音已经哭哑,沙哑的声音像被车轱辘碾过的裂石一样,干涩又残缺破败。

  顾梅抹了抹眼泪,道:“烁儿,这儿就是你的家,梅姨和梚梚会照顾你,我们就是你的家人,你爹娘和兄长,不希望你痛苦。”

 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,童烁只是不会揣测太多,他却深刻的知晓死亡的含义,尤其是吴子甫残忍的将父母兄弟之死血淋淋的剖析在自己面前,他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。

  童家覆灭,换他一人生还,这条无比沉重的命压在他身上,无数双手掐着他细嫩的脖子,让他踹不过气。

  原来先前在书院,吴子甫他们所言非虚,也并非是故意骗他,而是真的,童家被定了罪。

  他只能被蒙在鼓里,被带逃离危险的地方,还其乐融融的与白家人生活在一起。

  也许在他喜笑颜开的时候,他家人的尸首被人扔进了乱葬岗,浓烈的血渍被雨水无情冲刷,尸首也许还被野猫野狗啃噬……

  他听说过,被处了刑的人,只配被扔进乱葬岗,连个坟都没有。

  童烁抱着白梚,手绕过她的脖子抱着自己快要炸裂的头,痛苦哭嚎,泪水多到渗透了她脖颈上的棉衣领,能清晰感受到脖颈处湿润一片。

  “回家,烁儿要回家。”

 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回家的念头。

  童烁按着白梚双肩,红肿的眼里透露着前所未有的执拗,白梚很理解他此刻的感受,想也不想便应道:“好,回家,我陪你一起回去。”

  顾梅脱不开身,今日约了一些重要的友人来吃饭,都是做生意积攒下的重要人脉,她给白梚他们安排好一辆马车,备足了银两吃食还有衣物等等,让白梚亲自陪着童烁回安建。

  为了不引人注意,白梚男装出行,二人所准备的衣物也是粗布麻衣,虽说这段时间众人走亲访友在外走动较多,可还是秉持着财不外露的低调风格,顾梅让他们小心行事。

  置办好一切天色已晚,白梚他们决定次日清晨再出发去安建。

  童烁下午哭累了什么都没吃,就靠在白梚身上睡着了,她稍微动一下,他便紧蹙眉头,眼角时不时还有泪水渗出来,看起来格外让人于心不忍。

  扶着童烁回房休息,待他彻底睡熟之后白梚才出来帮顾梅准备招待客人的饭菜。

  晚上吃饭时白褀难得给面子,以一家之主的姿态来招待前来吃饭的客人,饭桌上他笑得很是自然,别人夸赞白梚模样出挑时,他还很是引以为傲拍了拍白梚肩头,自豪道:“我女儿聪慧啊,还经常帮着我们打点铺子,很是体贴。”

  那人笑道:“听闻你们家已有女婿了,还住在你家,不知为何没一同上桌?”

  白褀笑脸僵住,顾梅道:“那孩子体弱,受寒生了病,在休息,是个远亲,双亲意外亡故了,可怜得很,又跟梚梚从小青梅竹马的,让他们成个家,也方便互相有个照应。”

  饭桌上众人闲聊着,白梚吃了点东西就退了下去。

  她回屋将明日出行的东西清点一番,确认无误后便躺在床上等他们谈笑声变淡,直到听见顾梅送走最后一个人,她才慢悠悠出去帮忙收拾。

  白褀还在喝闷酒,看到白梚进来,他将手中酒杯重重砸在桌上,冲低头收拾碗筷的顾梅怒道:“你就这样把白梚嫁给他了?那小子一穷二白,还是个傻子,就这么便宜他了?”

  顾梅不为所动,自顾自收拾,不痛不痒道:“不然呢?你想拿白梚去换什么?她是我女儿,不是你交换物件的筹码。”

  “我不同意!你别逼我赶他走,能忍让他住进来,已经是对他的施舍了,顾梅,你别太得寸进尺。”

  顾梅把收拾好的碗筷递给站在一旁面露微色的白梚,白梚接住碗筷转身时听到顾梅语气淡淡道:“我在哪,孩子们就在哪。”

  她就是在赌白褀不敢撕破脸。

  “啪!”

  在白梚诧异的神色中,白褀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脊背挺得笔直的顾梅。

  顾梅绾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随着这一巴掌被生生打散,她倨傲的头颅歪向一边,发簪松动,几缕黑发顺着发髻散落下来。

  捂着脸,顾梅挺直身躯毫不畏惧与喝红脸的白褀对视,好似一株被冰雹砸弯的红梅在被打压之后又迅速弹回去。

  顾梅就像一株长在寒冬腊月里的红梅,饱经风霜,愈发红艳,可她再如何自强不息,等来的终究不是温柔以待的春日,而是一波又一波无止尽的摧折。

  “你做什么!”白梚将顾梅拉在自己身后,她比白褀矮上一个头,此刻像极了护着受辱母亲的小兽,朝着那个恶人露出自己锋利又稚嫩的爪牙。

  “闭嘴,你也是,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老子,你天天跟那个孤儿鬼混,眉来眼去的,莫不是真看上那细皮嫩肉一无是处的臭小子了?”

  白梚心里一直忍着白褀这些年来的胡言乱语,可今日他当着她的面打了顾梅,还出言折辱童烁,白梚自然不会出手还击,只是提了音量,倔强道:“你每年过年都要闹上一次,我跟我娘欠你什么了?你凭什么对我们大呼小叫呼来喝去的!”

  曾经的幼兽长大了不少,虽不如成年兽类那般雄壮,却有着可贵的勇敢。

  从未被白梚这般呵斥指责的白褀瞬间酒醒不少,他指着白梚骂道:“我是你老子!你说我凭什么?你娘她就是活该给我使唤一辈子!”

  白梚直直盯着白褀,那双不明事理的浑浊眼里早已看不到一丝一毫对家人的温柔眷恋,受到他暴露出来惹人厌烦的暴怒之气的影响,白梚浑身也止不住颤抖起来,她咬着牙,守着自己心底那一丝对父亲该有的敬重,不愿变成与亲人反目成仇之人。

  可她心里好恨,无数次希望白褀猝死在买醉寻欢作乐的路上。

  她不是个好女儿,她内心黑暗不已,她很早之前,就巴不得这个只会给他们带来痛苦的人死在某个酒桌上就好了。

  若是有这种灭亲想法会被下地狱,她愿意付出相应代价。

  “我娘为了这个家苦苦支撑,你若是不喜欢,大可以和离,隔壁殴打辱骂。”

  她私底下劝过顾梅去和离,可她骨子里是个守旧的女人,为了养活一家人,迫不得已从了商,已经是花光了她所有与世俗对抗的勇气,她做不到迈出与夫和离那一步。

  白梚心知肚明,顾梅的勇气从来没有花在自己身上过,一直都在围着白梚转,为了白梚,她可以不顾一切在雪地里拦下童家夫妇的马车求生,她可以忍着闲言碎语自己摸索着做生意赚钱,她可以一次次违背性格阴沉的白褀,就为了坚持遵守一个指腹为婚的约定。

  倘若她此刻不做点什么,她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折磨致死。

  猖狂一笑,白褀暗黄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沉,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护着顾梅的白梚,眼底是毫不讲理的野蛮:“我告诉你,做梦,这辈子,除非我死,否则不可能放过她!”

  白梚不明白,不相爱的两个人,为何不潇洒放过彼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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